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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马凌
(史学博士，大学教师，书评家)
传记作家欧文关于梵高的死亡·斯通在梵高传记《渴望生活》中的描述被定格为世界性的公共记忆：长期的精神、身体和经济危机压垮了疯狂的艺术家。梵高最终拉起枪机，在他经常画的麦田里自杀。在梵高的传记电影中，创作者引入了另一种说法，梵高可能不是死于自杀，而是来自他人的意外伤害。这一说法显然是指另一本传记《梵高传》的研究。
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荷兰后印象派画家1853-1890)。图为梵高自画像。
《梵高传》披露了很多不同于以往梵高的形象。除了雾中的死亡，它还呈现了一个更复杂的梵高:如何绞尽脑汁，从弟弟蒂奥那里得到更多的经济支持；在兄弟关系中，深情被放大，差距被缩小；文森特在信中向蒂奥倾诉了多少心声，他心中隐藏了多少真实想法...
然而，这些复杂的面孔从未真正动摇过世界对梵高的爱。我们渴望知道答案，但梵高是一个如此受欢迎的艺术家，无论它是真实的。也许更重要的是看到复杂性，而不是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谁杀了文森特？·梵高？
欧文·《渴望生活:梵高传》中描述的梵高之死深入人心:
他把脸抬向太阳。把左轮手枪放在身边。拉动枪机。他摔倒了，脸埋在肥沃、辛辣、蓬松的麦田松里——无尽的土地——回到他母亲的子宫。
随着这本传记被翻译成80多种文字和数千万册，梵高的死已经成为公众的记忆：艺术的殉道者，孤独的天才，在痛苦中自杀，金色的麦田，乌鸦飞翔，悲伤和诗意。
作者： [美] 欧文·斯通 ，译者: 常涛 ，版本: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4年10月
有乌鸦的麦田
不过，这可能不是真的。
2011年史蒂文·奈菲（Steven Naifeh）和格雷戈里·怀特·史密斯（Gregory White Smith）梵高传记被称为迄今为止最详细的梵高传记。两位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的作者指出，梵高不是自杀，而是意外受伤，这是新传记中最大的噱头。
他们指出，16岁的雷内·萨克里顿和他19岁的哥哥加斯顿最有可能意外伤害梵高。两兄弟的父亲是巴黎富有的药剂师，在奥威尔有度假屋。雷内放荡不羁，绰号水牛比尔，穿着西式牛仔裤，从客栈老板拉乌那里买了小口径左轮手枪。他和一群大男孩欺负梵高，包括在画盒里放蛇，在画笔上抹红辣椒，在咖啡里加盐。然而，他还给梵高买了72度的绿茴香酒，带来了红磨坊的女孩，这让梵高选择了容忍。梵高去世几十年后，成功的银行家雷内告诉来访者，梵高从他那里偷了手枪。
作者： 史蒂芬·奈菲 / 格雷高里·怀特·史密斯 ，译者: 沈语冰 / 宋倩 / 何卫华 / 匡骁 ，版本: 译林出版社 2015年11月
事实上，早在20世纪30年代，伟大的艺术史学家约翰·雷华德曾访了奥威尔，采访了那些目睹梵高死亡并仍然活着的人。人们说，一些年轻男孩意外击中了梵高，因为他们害怕被控谋杀。这些男孩从未主动站出来。善良的梵高选择了保护他们。
结合各种线索，奈菲和史密斯合理推测，雷内等人意外伤害了梵高。地点不是麦田，而是村子另一端的马厩或粪堆。毫无疑问，《爱梵高》的导演和编剧吸收了他们的研究成果。天才在37岁时死于小混混。虽然意外伤害不如自杀悲伤好，但有巨大的荒谬。梵高说：不要指责任何人，这部电影试图展示他的慷慨和自我牺牲，停止高尚，就像世界的光。
谁喜欢文森特？·梵高？
古庇尔画廊著名经理提奥·梵高赚了很多钱，住在巴黎皮加勒区的公寓里。作为哥哥的艺术代理人，他真的很慷慨，每月为梵高提供100-150法郎的资助，而教师的月收入只有75法郎。与此同时，他不仅是梵高的经济支柱，也是梵高的精神支柱。
梵高几乎每天都给弟弟写信，谈论艺术和生活，谈论账单和金钱：雇佣模特的钱，租工作室的钱，购买绘画材料的钱，治疗精神疾病的钱，支付旅行费用，去妓院，买衣服，买家具，甚至装饰整个房子——阿尔的黄色房子。
梵高弟弟，提奥。
梵高书信手稿
当提奥结婚并有了孩子以后，梵高幻想着能与弟弟一家共同生活。风景如画的奥威尔小镇是他喜欢的人间天堂。他画了奥威尔的男人、女人和孩子，画了瓦兹河畔的风景，以吸引提奥一家住在这里。虽然提奥善待兄弟，但没有共同生活的计划，所以兄弟关系变得紧张。梵高在最后阶段写给提奥的信，往往没有写完，没有寄出。在实际发送的最后一封信中，写给亲爱的提奥，加上杜比尼花园的素描，是又一次伸给弟弟的橄榄枝。希望一家人住在鸢尾、向日葵和玫瑰的花园里——梵高对亲密关系的渴望和执念。
杜比尼花园（Daubigny's Garden）
七月初，提奥的家庭出了问题：孩子和妻子相继生病。他想离开古庇尔画廊的自力更生门户网站。在金融危机中，夫妻之间似乎存在不和。梵高对此深感愧疚，为自己拖累弟弟而痛苦。电影中，加歇医生给骆驼加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告诉梵高，提奥病得很重(患有三期梅毒)。从这个意义上说，梵高用别人的手去死并不是一种解脱。在真实的历史中，7月29日午夜，他对弟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想就这样死。
梵高和提奥之间有600封信，由提奥的妻子乔安娜编写，于1914年出版。普通读者因为卷烟繁多而害怕。1931年，美国欧文·根据传记风格，斯通夫妇将这些书信缩编成流畅、连贯、中等重量的书，即亲爱的提奥。
作者： [荷] 文森特·凡高，译者： 平野 ，版本: 南海出版公司 2010年8月
欧文·根据这些书信，斯通写成了激情澎湃的《渴望生活:梵高传》。但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和安排中，勃西责难被掩盖，手足深情被放大。权威的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花了15年时间编辑整理了900封存在梵高的信件，最终结果是2009年出版的6卷全集。梵高的最后一封信有两封，一封寄给提奥，还有杜比尼花园的素描。另一封信没有寄出的是蒂奥在他死后从口袋里发现的。这似乎是寄出信的草稿。最后，他无奈地说：我还能说什么？”
《凡·作者： 荷兰凡·高博物馆 海牙惠更斯历史研究所主编 ，译者: 林骧华 曹珍芬 唐敏 胡荣 宋柯 薛初晴 王震 版本： 上海书画出版社 2016年5月
梵高和提奥兄弟
梵高的死给提奥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半年后，提奥在荷兰的一家精神病院去世，并在公共墓地安葬。直到1914年，乔安娜再婚，寡妇，把提奥的骨头搬到梵高的墓地，两兄弟俯瞰着同样的金色麦田。
谁知道文森特·梵高？
如果梵高的死和手足之情之前已经被讨论和解释过，《爱梵高》的原创之处在于从画中人的角度展示普通人对艺术天才的误解和理解、贬低和尊重、冷漠和温暖。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导演和编剧离开了坚实的传记史，虚构了故事的整体框架：邮差之子阿尔芒·鲁林来到奥威尔，不仅调查了梵高的死因，还完成了一次精神之旅，以完成他父亲的委托，并在阿尔时写给梵高的信。在电影中，玛格丽特·加歇小姐问阿尔芒:你这么想知道他的死，但你对他的生活了解多少？
梵高画的阿尔芒肖像
不是每个梵高画像的人都认识他，比如阿尔咖啡馆里签名驱逐梵高的女人，加歇医生的女管家。但大多数普通人对他善良和宽容。邮差约瑟夫·鲁林对梵高的天才和正直有着深刻的理解。颜料商唐吉的父亲为梵高保存了他的画，在他商店的橱窗里展示了两幅向日葵。他也是梵高葬礼的参与者，对梵高的艺术充满信心。河边船上的渔夫，身处底层，对梵高的孤独有所了解。拉乌客栈老板的女儿艾德琳是整个事件的见证人。后来，她接受了无数关于梵高的采访，开发了许多矛盾的版本，并在电影中被美化，介绍了梵高日常生活的大量细节。
艾德琳肖像
然而，最浓墨重彩的人物塑造是加歇医生的父女。
21世纪的人们熟悉加歇医生，是因为克里斯蒂拍卖行在1990年将《加歇医生的肖像》拍出了8250万美元的天价。真实的保罗·加歇医生，工作40年，莫奈、雷诺阿、塞尚、毕沙罗等前卫艺术家都接受过他的治疗。他还收藏了塞尚和毕沙罗的画作。在奥威尔，他是梵高名义上的监督员，也是父亲和兄弟。他每周都来梵高的工作室，经常邀请梵高去他的花园大厦画画和晚餐。重要的是，加歇本人懂画，习画，他把梵高视为旷世奇才，几乎崇拜。梵高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觉得医生很奇怪，很困惑。当他们的关系变得紧张时，梵高在给奥林匹克的信中说：我们绝对不能指望医生休息。首先，我认为他比我病得更重……当一个盲人引导另一个盲人时，他们肯定会一起掉进沟里。”
电影中的加歇医生是一个三维的形象。他在梵高死后贪婪地抓住了这幅画，并在与梵高争吵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真相，但他也是梵高在世时很少欣赏其非凡艺术的人。加歇医生是梵高葬礼上的演讲者。梵高死后与蒂奥关系密切。据说加歇医生每次提到梵高都会流泪。
《加歇医生肖像》
玛格丽特·加歇小姐肖像
加歇医生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19岁的女儿玛格丽特，16岁的儿子保罗。保罗被删除，只塑造了玛格丽特。
在梵高写给提奥的信中，提到玛格丽特只是几句话，他描述道：
我昨天和前天画了我女儿的肖像。我希望你很快就会看到这幅画。她的衣服是红色的，背景中的墙是绿色的，橙色的，地毯是红色的，绿色的，钢琴是深紫色的。这是一幅我很高兴的人物画，但不容易画。
整篇文章是对色彩的研究，没有任何情感色彩。
真正的玛格丽特对这幅肖像画的评价很低：
我害怕他的暴力绘画。
让我失望，因为这根本不是我的生活。
但在电影中，她完全倾注于梵高的才华，暗恋自己的感情，希望梵高能成就自己。玛格丽特对自然、艺术和生活有着非凡的理解，是梵高精神世界的解释者。
《爱梵高》中的玛格丽特每天带着鲜花去梵高墓地，这幅肖像在家里挂了70年。不知怎么的，这个凭空呼唤的角色让我怀疑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和编剧多洛塔·科别拉的自我投射。所谓至爱梵高，以此为最。
马凌(史学博士，大学教师，书评家)
编辑｜张婷
校对|李世辉
来源：新京报